36. 山鬼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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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陶道长却半月迟迟未归,这还尚属首次。

林锦怎么卜卦都是凶煞,她思来想去,生怕他遇到危险,她也等不得,把孩子托付给王陂,雇了几个打行打手并衙门捕快随她上山找人。

这个徐记打行背后有贵人扶持,多少年在京师横行无忌,打行有打行的规矩,只要付钱,能护能打。

玉泉山终年青翠,状如马鞍,有泉流过山涧,玉虚观在龙泉洞向西二里处,马车停在山脚,一众人只能步行赶到玉虚观。

路边树叶有被踩踏的痕迹,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安。

果然门首血迹斑驳,观前几株桃树叶被砍得乱七八糟,落了一地绿叶。

林锦顿觉不好,推门进去,被观中惨状吓得心颤魂飞,只见三清殿前歪歪斜斜躺了几人,他们皆着道服,被利器贯穿腹部,死得极惨。

玉虚观只有一殿,入目就可瞻仰三清祖师,后院是道士们修行之所。

“师父!师父!”林锦双腿发软,胸腔一阵呕意,她强撑身体,几处都搜遍,也未看到陶道长。

“锦娘子,这个小道还有呼吸!”一名捕快大声唤她。

林锦虚浮着步子挪到小道身边,含泪捂住他胸口喷薄而出的血,她不敢动他,抬头望向林捕快,“咱们快些将他抬下山吧?”

林捕快却不理她,只附耳过去轻问,“小道可知陶道长在何处?谁害你们?”

那小道已是出气多进气儿少了,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:“真人……白……衣………”话未说完便没了呼吸。

林锦愣在原地,白衣?白衣教?她松开手,手指控制不住地抽搐,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人,她掌中全是血,腥黑粘稠,顺着指尖往下滴,她却不觉可怕,只知道怔怔流泪,是惊吓,也是心疼的泪,小道长还是个无辜孩童,竟就这样死了?

林捕快从前与陈庭璧交好,对陈家人也十分熟悉,更何况林锦长得好看,性子也好,大家都喜欢她。

他扶林锦坐到三清殿前的蒲团上,抬眼望去,尊神皆慈悲而威严。

“求祖师爷庇佑,我师父能逢凶化吉。”

师父一修行之人,与白衣教能有甚瓜葛呢?几个月前的那个淫僧,听师父意思也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因果罢了。

西山发生凶案,林捕快叫手下小弟快马回去禀报万俟宗,其余捕快善后,而林锦则由她雇的那些打手护卫下山。

上山容易下山难,更何况林锦脑中尽是那些被杀害的道人,心魂都失了一窍似的,因她是女子,那些打手也不敢扶她,虽有山道,林锦手中拄一木棍,然好几次林锦都怕自己滚下山去。

林锦想起宛姨说的话,任何时候,自己最重要。她打量前面几人,只有走到最后的那位冷面小哥不时回首看顾她脚下。

“小哥儿,我腿发抖,您过来帮我一把吧,”她快走几步追上他,露出讨好的笑,伸手把木棍另一头递给他。

那冷面打手愣住,旁的伙伴就揶揄他,“小覃,雇主娘子叫你扶呢,哈哈快去快去扶去呀。”边说还边推他。

冷面小哥默默走到她跟前。

其余伙伴们吹哨起哄。

那哥儿也不管旁人如何起哄,只将手中木棍握的死紧,林锦身体一半的力都卸在前面,整个人轻省许多。

几人原本被灭门惨案唬住,此时才有劲儿说笑,闹闹哄哄往山下行去。

为首的打手一身膘,笑起来身上的肉都抖三抖,他不时转头与后方之人吵闹,后面的刚要踢他,他却突然停下来,后头那人撞到他坚实后背,撞得鼻头发酸,不由骂骂咧咧,“作死啊,怎么不走了?”

有人拦在前方。

“您是……”那为首的见拦路之人露出徐记令牌,却又是个陌生面孔。

“姳因郡主在附近受险,尔等还不快去搭救,”那人一身护甲,气质凛然。

徐记打行背后金主名叫徐时行,徐时行是徐国公世子徐庶乳母的儿子,任锦衣卫千户,打行本就是为徐庶处置些鸡毛蒜皮之事所立,谁知后来越做越大,到如今规模,姳因郡主是徐贵妃的亲孙女,有徐记令牌倒也不足为奇。

徐记虽出名,也不过是徐家养出来的看门狗,那为首的彪形大汉自然知晓孰轻孰重,他朝那人连连拱手,转身对冷面哥儿道:“我们去前面看看,你护着锦娘子,保她无虞。”

“是。”

几人也不等林锦这个雇主发话,随那人擅自离去。

“哎你们!你们等等啊!”林锦好歹付了银子,怎么这样走了?

“小娘子放心,我会保护你,”那个叫小覃的哥儿一脸郑重。

林锦追也追不上他们,只得强自露出浅笑,在心里祈祷路上千万不要遇到坏人。

今日卦象——不宜外出,她一想到此,右眼皮就狂跳不止,心中总觉惴惴。

那姓覃的小哥儿也不说话,只顾埋头引路。

泉水潺潺,树叶婆娑,密林一片幽岟之色,林锦的脸在其间,隐隐有种烟霭氤氲之感,那小覃一眼也不敢多看,林锦心中同样有些燥意。

复行百步,林中群鸟惊飞,林锦陡然抬头,一群蒙面黑衣人挡在二人前方,为首的一脸凶神恶煞,“留下后面小娘子,饶你不死!”

小覃张臂挡在林锦面前,“你们是谁!休想带走锦娘子!”

那排头蒙面人不再劝说,手一挥,身后十几人倾巢出动,将二人团团围住,小覃挥动木棍,抡棍就打,然而终究寡不敌众,他被人扣在地上挣扎,林锦一介弱女子,几个挣扎不过,也被人挟住,动弹不得。

“放开她!放开……”蒙面人嫌小覃聒噪,嘟囔着堵住他的嘴,几人亦是快速修整,往山下撤退。

然而短短一息,变故再生。

一伙秃头和尚从林中飞驰而出,他们目的明确,就是为了抢走被挟持的林锦。

林锦瞧见为首和尚的脸,心底顿时冰冷一片,这不是半年前迷晕她的那个淫僧吗?

他怎么会在这里?

他是白衣教的人,此时为何会在此处?

她脑中疾速运转,这些和尚或许与玉虚观中的命案有关,潜伏在此,不过是这好色和尚看到了她,既然是荒淫之人,遇到猎物总不会轻易放手。他不是好的,与和尚斗的那一伙人也不是什么好的。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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